5/24 (星期一) 是我們學校的畢業典禮，爸媽和弟弟非常厚工地從台灣飛來參加。我覺得其實爸爸自從參加過我碩士的畢業典禮之後，就很喜歡我們學校畢業典禮那種盛大鄭重、把學生當一回事的感覺。當然他們會來，更因為擔心我這詭異的胎盤病變，想來看看我，給我打氣吧。可惜才來一個星期，有好些地方想帶他們去的，都沒辦法去。
不得不佩服歐吉桑歐巴桑們的意志力，就如當初我公公婆婆來台灣參加我們的婚禮、一下飛機不用調時差馬上全程精神抖擻演出歡喜親家的角色，爸媽也不遑多讓，雖然難免找機會打個盹，但是每天早出晚歸，行程滿檔，仍能一副很元氣、沒有時差的樣子，太強了! 最累的是爸爸的好友，全程陪同的沈伯伯夫婦，不但要接待，要從紐約開車到康州、然後再到麻州、再回紐約，還要兼攝影，真的很感謝他們!
爸媽和弟弟星期五晚上到紐約，我和小強星期六搭 Amtrak 去紐約跟他們會合。弟弟以前沒來過紐約，這次恐怕也只能蜻蜓點水，我們從韓國街走到時代廣場，第五大道，再走到爸爸一直想去的中央公園。
星期天我們從紐約到康州去，下午和同學們照相。因為披著畢業袍，居然沒人看出我身懷六甲! 之前因為初懷孕三個月內不想張揚，後來又因為羊水的問題所造成的不確定性，我一直沒有跟朋友們說我懷孕的事情 - 畢竟在這種情況下，我連會不會參加畢業典禮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參加畢業典禮時寶寶是不是還在，所以實在沒有心情去跟人分享這樣一個充滿不確定與擔憂的消息。
雖是畢業典禮前一天，校園裡卻沒什麼人，而且很多大學部畢業生和家長都湧去聽柯林頓演講了，恰好把校園讓給我們。暑假時校園空曠悠閒，是我一年中最喜歡的時候。想到自己在這許多人覺得乏味的小城度過這麼多年而居然還不膩，還真有些驚慌: 我這是老人心態嗎?! 離開台灣多年，我已經不習慣摩肩接踵、車水馬龍的都市生活，每次去紐約，一、兩天還可以，久了真想趕快逃回小城。我喜歡我們小城的生活步調，沒有精彩的夜生活或頂尖的購物商場，對我不是大不了的事。小城是我心目中大小適中的居住環境。帶爸媽和弟弟走去看我住了七年的房子，沿途綠樹成蔭，夾道盡是美麗寧靜的大房子和草坪，我告訴他們我每天都是走這條路去上學的。爸爸笑說，如果他住在這樣的地方，他也不想畢業! 是啊，當初要搬離這樣的居家環境，我確實很捨不得呢! 也把家人引介給向來疼愛我的房東阿公，92 歲的老人了，頭腦清楚，到現在還自己開車出門，這七年來我們感情深厚，承蒙他照顧我了! 然後帶家人向我們小城邊緣的 "野趣" 行去，在離我家不遠處，就是一座小丘，山下小河環繞，夾著一片我常散步或慢跑的樹林。開車上了小丘，小城的景致盡在眼前，想讓他們看看新英格蘭的城市是多麼地可愛，住家屋頂掩映在樹冠之下，教堂尖塔竄出綠蔭，寧靜悠閒中，生活用力地進行著。
畢業典禮當天，早早到了學校，天氣還不錯，我們一直擔心的停車問題也輕易解決。裝飾畢業帽、用最炫最高調的方式進場是我們系上的傳統。雖然碩士畢業時就有經驗了，但是因為懶惰加上心裏有負擔 (胎盤說: 不要再把事情賴到我頭上了!)，所以壓根兒沒去想要裝飾帽子的事情。到系館發現大家也未免裝飾得太激烈了一點，我還把頭埋在土裡地想說，我們博士生不用來這套嘛! 結果發現幾個博士畢業生也有激烈到，才不情不願地考慮裝飾。倒是爸媽，從頭到尾就比我還入戲，完全沒有猶豫地認定應該要好好裝飾，因為不想我挺個沒人看得出來的肚子、彎腰弓膝地採花採草，他們兩人馬上衝出去採路邊的野花野草，熱情與效率都讓人驚艷! 系上非常細心，在系館裡有人專門幫我們整理畢業服 (因為真的很難穿)，還準備了別針、髮夾等我們需要的東西，無辜的行政人員還被我借了膠帶來裝飾帽子，真是對我們學生太好了!
上午是全校的畢業典禮，排隊等進場的時候，癡情的爸媽跟著我們的行進隊伍走，幫我拍照錄影，其實我很怕他們太累或跌倒或迷路，可是看他們興致勃勃的樣子，我也蠻高興的。就如我記憶中的碩士畢業典禮，敝校秉持著一貫不說廢話與官場話的傳統，首先祈禱，然後就切入正題授予學位，由各系主任請求授予學位，然後由校長正式授予學位，由學生代表領取畢業證書。這是個正式而象徵性的儀式，因為不可能上千人的畢業證書都在這裡頒發，所以這個全校性的畢業典禮過後，畢業生都回到各自的系所，由系主任發給每個人真正的畢業證書。授予我們博士生學位時，不若學士碩士畢業生，主任和校長都以拉丁文請求和授予學位，我們的畢業證書也是以拉丁文寫成。雖是形式，也沒人聽得懂，但想當年自己碩士畢業時，看到博士畢業生被以拉丁文授予學位時，真的感到熱血沸騰，不確定自己會不會也有這一天。如今完成了學業，成了自己當年羨慕的人，雖沒做成什麼豐功偉業，但自己是滿足的，沒有留下遺憾。授予榮譽學位時，頗讓人興奮。因為今年有幾個人是我們熟知的大人物: 身為諾貝兒獎得主的亞裔能源部長 Steven Chu，我熱愛的靈魂歌后 Aretha Franklin，我正在讀他的書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Orhan Pamuk，還有中國導演張藝謀。記得我碩士畢業典禮時，獲頒榮譽學位的大人物是 Steven Spielberg，他上台時樂團演奏著 Star Wars 和 Indiana Jones 的音樂，台下的我們一片興奮與騷動。整個畢業典禮過程簡單隆重，沒有人致詞，也沒有人表演，很清楚地以畢業生為主體。
中午頂著大太陽走回系館參加系上領畢業證書的畢業典禮時，發現懷孕的威力果然現形了: 走路呈現顢頇企鵝狀就不用提了，連著幾天到處趴趴走，我必須承認自己走太久容易累，而且行動變慢，平常很能走路又速度超快的我，現在居然連爸爸走路都趕不上!
很幸運地，已經錯過畢業典禮很多年的指導教授，今年在。博士生坐在第一排，領畢業證書時，很鄭重、很被當一回事地，每個博士生站在系主任和指導教授中間，司儀大聲宣布該畢業生的論文題目和研究貢獻，研究貢獻是指導教授寫的，某方面也反映出教授對學生的看法和鼓勵。領完畢業證書，系上提供午餐、飲料，如同向來的傳統，吃得還不錯。沈伯伯問我們說，我們是否需要繳費? 答案是 NO，我們系上並非有錢的系，但這類活動，還從來沒被要求要繳費過。尤有甚者，我們系上連問畢業生會有幾個家人出席都沒問，一派不怕你來吃的氣魄! 享受著這些待遇，日後身為校友的我們，都是要回饋的啊!
在系上，又因為披著畢業袍，老師同學仍然沒人發現我帶球跑，只有自己知道，感到一種懷著祕密竊笑的得意。但是也覺得冤枉，其實我肚子並沒有很小啊! 懷孕前三個月，體重沒有增加，但接下來這十三週，體重增加了 14~15 磅，平均一週一磅，這是很正常的增重曲線啊。而且已經很用力地在吃了，營養方面絕對很充分的，自己都覺得自己腿變粗了，但就是肚子看起來沒有很 "球"。這或許也是因為羊水太少吧，唉! 去醫院產檢時，看到別的孕媽肚子好大，我都會很斤斤計較地跟小強說，"我跟你說哦，你看她們肚子看起來那麼大，其實是因為她們上衣穿太緊的關係! 如果我也穿緊身衣，我肚子也可以像那樣..." 小強就會很平靜地回答，"Do you need to be that competitive?!" (寫到這裡，我忍不住馬上跑去換一件稍緊一點的T恤，近來已經很少穿這種衣服了，不過這件彈性很好。我跟小強說，"我已經受夠了人家看不出我懷孕了!" 他只能安撫我說，"People probably can guess..." 哪有?! 不然搭地鐵時怎麼都沒人讓座給我?...)
雖然肚子不明顯，但是寶寶是很有存在感的，因為在兩場畢業典禮中，他好像很興奮，動來動去，一副很有參與感的樣子，讓人無法忘記他的存在。儘管置身在一群其實不大認識的人之中，但我覺得自己是有伴的: 寶寶跟我在一起。寶寶已經聽得到聲音了，所以對於外界的音樂、演講、歡呼、更不用說媽媽興奮起來時的叫囂，都很有反應。倒是那幾天當我在走路或坐車時，他超乎平常地平靜，不知道是我比較感覺不到他，或是他喜歡規律的搖擺振動，所以睡得很好? 也因為這樣，爸媽和弟弟都沒有體驗到他最精彩的胎動表演。常常動一動，只要有人把手在我肚皮上，他就安靜下來，好像很警戒很困惑 (媽媽自己的解釋)。這傢伙可能在害羞吧，還是認生? 真的分辨得出哪些不是媽媽的手嗎? 不過弟弟好像很容易滿足，寶寶小小踢一兩下，他就很驚奇很興奮，直說好可愛。只要我跟他說，寶寶在動了，弟弟一定會衝過來摸，而且很三八地給人家亂取乳名，隨口叫人家 "咚咚!" (還是 "冬冬" 或 "東東"?) 爸爸只感受到一次寶寶的動，然後就跟寶寶說，你要加油哦，多喝水多尿尿! 媽媽好像都沒感覺到寶寶的胎動。 回到波士頓以後，寶寶又開始大動特動，奇怪，阿公阿嬤和舅舅在的時候怎麼不這樣動啊，挑這種沒有觀眾的時候才動? 看弟弟對胎動這麼有感覺，真希望我們寶寶可以幫弟弟夫婦招個弟或妹哦! 哈哈!
近來這位彈塗魚小朋友動得越來越勤，我幾乎整天都可以感受到他或強或弱的活動。早上起床後，這傢伙大概可以感到到媽媽起來移動了，會跟著扭來扭去踢個兩下 (因為現在已經呈現頭下腳上的待產姿勢，所以腳在上腹踢，屁股在中腹蹬)，然後又回復到安靜的狀態。比較劇烈的胎動出現在中午和晚飯前後，有時候那種動是會嚇到我的，更不用說他踹我和頂我肚皮的時候，還真是痛! 真難想像這麼小的生物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看到這傢伙這麼有活力，我非常開心。更酷的是，他意見超多的。穿緊一點的褲子出門跟朋友吃飯，他不喜歡，整個下午人家在聊天，他像條蟲一樣在翻來覆去，擾亂我的注意力。開車綁安全帶，他沒有一次是認份地乖乖接受，一定要鼕鼕鼕地抗議幾下。睡覺時明明左側睡對胎盤比較好，習慣平躺的我為了他勉力側睡，但他不領情，因為左邊向來是他的基地，可能被壓到不舒服吧，所以一定沒幾分鐘就開始鼕鼕鼕扭扭扭，要我換姿勢，換成右側睡，他就 OK 了。近來他頭已經朝下了，這幾天發現我上廁所的時候，或許因為角度影響到他 (難道會折到他?)，下腹常常會出現彈跳 (大概在搖頭說: 媽媽，我不喜歡你尿尿...)。又因為他耳朵已經聽得到聲音了，常常我在用吹風機吹頭髮時，他都會動個幾下，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種聲音嚇到。而且，這小傢伙最近已經會打嗝了，第一次隔著肚皮感受到他規律的小打嗝，很驚喜咧。總之，可惜他阿公阿嬤和舅舅來的時間太短，我們又多半在趕路或觀光，也可能彈塗魚出門在外比較害羞，這種種精彩的表演，這些重要觀眾都沒能欣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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