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 (3/31) 到波士頓的 Brigham and Women's Hopspital 接受羊膜穿刺，有些緊張。以我的年紀，會生出唐氏症兒的機率是 1/460，但是羊膜穿刺造成後遺症 (流產) 的機率從 1/100 ~ 1/400 不等，所以羊膜穿刺的風險不可謂不大。再說，單想到一根針要從肚皮上刺下去，心裡就毛毛的! 所以事前上網查了一些資訊，還找到羊膜穿刺實際進行時的影片，譬如這裡，頗有幫助。至少讓我對於整個程序如何進行、所需時間、術前術後如何避免危險等有些概念。自兩個星期前感冒之後，我至今仍有輕微的咳嗽，了解羊膜穿刺如何進行之後，我便知道一定要跟醫生提到我咳嗽這個狀況，雖然醫生未必能做什麼，但至少他們可以注意在我咳嗽時不做什麼，避免差錯。
我們下午一點到，如預期地，總是要等個二十分鐘才會有人來打理我們。兩位諮商師先讓我們填妥家族遺傳病史，然後進行了大約三十分鐘的面談，主要是跟我們解釋羊膜穿刺的目的、過程和危險性，並且詳細詢問我們雙方家族的健康狀況，包括母親有無流產死產經驗? 若有，胎兒是男是女這樣的細節。諮商結束時，我必須簽下同意書，表明已經知道羊膜穿刺的目的、進行過程和風險，仍然願意接受這個檢驗。臨去前，她們給我們一張羊膜穿刺之後的可能反應和注意事項。
進入燈光昏暗的檢驗室時，其實並不緊張，反而覺得挺 cozy 的。專門負責照超音波的 ultrasound technician 花了二十多分鐘幫我照超音波，很詳細地看了許多部位，譬如頭、手、腳，心臟是她花最多時間的部位，她並且測量了各個身體部位的長度。大概因為要看到細節，所以她照了小朋友的全身畫面之後，又換了另一個偵測器，可以放大看到細節，我們可以看到小朋友手指的每個關節。老實說，我覺得她壓得蠻用力的，之前在台北的婦產科照超音波，醫生沒有這麼用力。小強上次見到寶寶，是大約兩個月大時，在學校健康中心用畫質頗遜的超音波照的。那時候，只看到像個花生一樣的東西 (我坦承我其實根本看不清楚那是什麼)，說有心跳，我也是看了第十次才看懂說那個一閃一閃的白點叫做心跳... 所以昨天是小強自那次之後第一次見到他的小朋友 (我媽媽見到寶寶的次數都比他多 orz)，所以看似鎮靜的他，其實心裡應該頗興奮吧。
超音波照完之後，換護士 (nurse practitioner) 進來再迅速地照了一些部位，她特別看了心臟，表示應該沒有問題，然後就請要執行羊膜穿刺的醫生進來了。醫生蠻幽默的，跟我確認姓名、生日之後，還問我是來這裡做什麼? 這個問題對於挺個裸大肚子攤在看診檯上像個待宰母河馬的我來說很無厘頭，不過是他們術前必需的程序之一，醫生解釋說，這是以免人家原本是來羊膜穿刺，他們卻把人家的腳鋸掉 (醫生你可以再更誇張一點)。我跟醫生說咳嗽的事情，他一開始說，這種問題不要問我，我是婦產科醫生啊，後來我跟他解釋說，要是我在程序進行中咳怎麼辦? 他很理解地點點頭說，那就請你一定不要在程序進行中咳嗽!
超音波技師先用超音波確認小朋友的位置，然後找到可以刺入針頭安全取樣的區塊，他們把我肚皮上的凝膠擦掉之後，醫生就用像是碘酒的東西消毒我的肚皮，超音波繼續觀測，醫生用個橡皮管定位，接下來便把針刺進去了。整個過程都可以從超音波畫面上看到，但我好像有看到我的小朋友拿腳來踢踢那根針，希望這是看不懂超音波的孕婦的錯覺! 雖然我不是個很怕痛的人，那根針也非常地細，可是在針通過肚皮、進入子宮的那一剎那，我覺得時間好久，而且痛感好明確、也好不舒服。抽羊水的拉力我感覺得到，過程中那個酸酸的感覺讓我蠻緊張的。而且原本大家都說是抽 20-25 cc 的羊水，但為了某種因素，醫生決定多抽一點，所以還加抽了第二管。雖然從針刺入到抽取完 30cc 羊水的過程其實不到兩分鐘，但對我來說已經很久了! 針頭之細，從抽出之後，連個血滴痕都沒有，可見一斑。我想我的痛，應該是來自緊張，加上畢竟從來沒在肚皮上挨過針，一切痛感都會被放大吧! 結束之後，醫生把抽取的兩管羊水分裝在三管中，其中一管標明 "Fish"，不知道是要檢查什麼。我在三管的標籤上簽名確認之後，一切就完成了。
羊水是淡黃色的透明液體，很溫暖，想到我的小朋友就浸泡在這液體裡，而這個液體其實也包含了他自己的尿尿，就覺得很好玩!
醫生離去之前叮嚀: 接下來的24小時，不要劇烈活動，不要提重物，如果子宮有輕微痙攣 (就像 MC 來時那種不舒服感)，那是正常的，多休息即可，若是有出血或漏羊水或劇烈疼痛，要趕快聯絡醫生。
完整的檢查結果，需要大約十天才能知道，但是一到兩天之內，醫院會先打電話來告知我們小朋友的染色體數目，換言之，就是先讓我們知道小朋友有沒有唐氏症。剛剛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初步的檢查結果顯示小朋友的染色體數目一切正常，所以應該沒有唐氏症。太好了!
我們一直都不知道寶寶的性別，也並沒有急著想知道。據說我爸在初知道我懷孕時，就忽然很半仙地跟我媽鐵口直斷: 是個男的。我到很最近才知道我爹有這樣的直覺，問他為何會這麼說，是不是有去問能人高士? 他很超然地說，他什麼人都沒問，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知道，但他就是知道! 這種忽然濟公活佛上身的神來一筆，我雖是半信半疑，很想嗤之以鼻，但因為他是我爹，我們同天生日，以前也展現過跟我之間的神奇靈犀 (有一次他在外地工作，忽然心生一念，知道我那次月考會考第 X 名，結果竟然猜得正著)，所以我也無法鐵齒地斥為無稽。三個星期前，在台北忠孝東路晃進一家孕婦裝店，店主是個有四十年接生經驗的產婆，她用聽診器聽我的肚子，然後很篤定地說，是個男寶寶。我原以為這是個問句，所以告訴她，其實我們還不知道性別，產婆則以非常專業的信心回道: 我不是在問你，我現在是在告訴你，這是個男寶寶! 我知道聽診器聽不到心跳，頂多只聽得到寶寶踢來踢去的聲音和羊水的咕嚕聲，所以我完全不能理解她怎麼有辦法這樣就聽出男女?! 她只是很輕鬆地說，這是她的專業，花了那麼多年，就只學接生這一項，所以總是有一些她的心得。簡而言之，這跟我爹說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有啥兩樣嗎?! 產婆似乎在進行某種"社會研究"，她問我說，那我自己身為媽媽的第六感，覺得小朋友的性別是什麼呢? 老實說，我從剛懷孕，就一直覺得這是個男寶寶，沒有任何理由，也不是因為任何跡象。儘管我和小強都比較希望是個小女生，我公婆那邊也因為全都生男生，所以對女生的期盼更為殷切，但不知怎地，我就是覺得他是個男的，言談間也常不自覺地用 "he" 來稱呼他。回去跟我爹講產婆的預測，我爹又流露出仙風道骨活佛上身的得意說: 幹嘛需要聽啊? 我不用聽我都知道是個男的! (Orz Orz Orz...)
昨天的羊膜穿刺，某方面讓我們很期待很興奮，也是因為或許可以就此知道小朋友的性別，這樣接下來的採買工作和心理準備也可以比較完整。諮商師和超音波技師都有細心體貼地事先問我們，如果照超音波的過程照到可以分辨的性器官，要不要告訴我們小朋友的性別? 我知道有些人喜歡驚喜，有些人則是沒有資源和科技可以事先知道 (像我媽當年生兩個小孩都是生出來那刻才知道是男是女)，但我還是希望可以知道，可以有比較充分的準備。昨天超音波技師照完了其他各個器官之後，才很鄭重地說，OK，here it comes! It's a boy! 然後超音波畫面上出現一隻小小鳥。
我既鬆了一口氣，又對事實有些不敢置信。一方面是覺得，終於揭曉了，之前的直覺和大家的猜測，都被證實了，呼! 另一方面則是覺得，蝦米?! 就這樣就確定了?! 真的是個兒子? 他到底會是個怎樣的人呢?
知道小朋友的性別之後，其實整個心情是不一樣的，一來似乎讓他更真實了些，另一方面，也儼然讓我們對他的期待有了比較踏實的基點。性別的刻板印象，似乎仍是存在的... 儘管我自己小時候並不是那麼像女生，我弟弟小時候則常被叫 "妹妹"，但在面對未知時，我們似乎仍都假設著男寶寶是怎樣的，而女寶寶又會是怎樣的。對我來說，寵愛小女生的方式，和寵愛小男生的方式是不一樣的。對小強來說，小男生是一點新鮮感都沒有，他們家多得是，但他對小女生一點經驗都沒有，所以應該會以自甘為奴的方式去溺愛他的女兒吧 (而愛看熱鬧的我超想看他被女兒宰制、無力自拔的樣子，無奈我邪惡的心願這下落空)。我心情的轉變是很微妙的，但河馬畢竟是河馬，我很快就 get over with 那些細緻微妙如海底針的善感心緒，一眨眼便進入最實際的失落感: 不是女生，那就不能給他穿漂亮可愛的衣服了!~~~ 然敝婆婆比我更實際，知道是男生之後，先恭喜了我們，然後馬上說，沒關係啊，下一胎就會是女生了! 簡直是... 這一窩的蛋還沒孵出來，就已經在算下一窩的小雞了!
打電話跟麥小鴨她娘報告時，忽然更真切地體認到，以小強他們家族清一色生男生的傳統，我說不定以後果真沒有女兒，那會是多大的遺憾。然後忍不住對我那已經生了兩個男生、以為已經不會再生、現在卻忽然很冀望能來個老三是個女生的大學同學，有著莫名的憐惜! 我的失落讓我語重心長誠摯殷切地跟鴨母說，你們有女兒的人，真的要好好珍惜這樣的機會，不要再給麥小鴨亂穿衣服、亂剪頭髮了啦，這樣根本就是浪費生女兒的特權!
失落歸失落，其實一點也沒有嫌棄我的男寶寶啦 (寶寶，你別介意捏，don't take it personally 哦!) 從懷孕開始，我對於他的到來，一直都感到很喜悅很感謝，因為年紀不小，對懷孕生產的複雜度和危險不敢小覷，所以一直都有種不確定與不安全感。到昨天做完羊膜穿刺，覺得這傢伙應該還算健康 (其實要等檢驗報告全部出爐才知道，但是身為媽媽的直覺這時候又出來作用了)，真的感到很幸運很欣慰。只要他平安健康地成長茁壯，足月出生，一切都順利，這樣就好了，無論是男是女，我都很謝天謝地! 寶寶這麼不嫌棄地願意來當家人，感謝都來不及了，才不會在乎性別這種事情。懷孕過程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擔心，譬如我的胎盤位置有些低，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往上移去，如果最後變成前置胎盤，那又為寶寶和我的安全添了一項變數，所以只能祈禱，請胎盤好好合作，我和寶寶也要小心地繼續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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